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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3/12 9:23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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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知青#

我的“五七”战友

作者:阚知

“五七”是那个时代的专用名词,经常挂在人们口头上的是:“五七组”、“五七干校”、“五七农场”、“五七学习班”等等。“总归一句话:无论干部、工人、学生、居民、医生,甚至军人都要经过农村的艰苦锻炼,才能确保伟大祖国永不变色。于是乎,出现了“下放干部”、“下放医生”、“下放知青”、“下放居民”的群体,相互了解后方知都是遵照最高指示而来的,所以统称“五七道路上的战士”。

“中医,不是那么简单的事……”

邵宇是蚌埠下放医生,矮矮的个,胖胖的脸,见人总是先打招呼,没有一点城市知识分子的架子,初到我们衡楼大队时,就住在学校院内的两间空房里,一床、一桌、一木箱,便是他的全部家当。我当时比他早下放半年,已被聘为学校的民办教师,毕竟都是“五七战友”,下课没事就常去找他聊天,知道他是学防疫的,很适合来农村发挥,基础理论很扎实,又有实践经验。本来他们是遵照“6.26指示”精神,“把医疗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”而下来的,与我们不搭界,但称呼为下放医生,又划归公社“五七办公室”领导,于是常在一起开会学习,久而久之便熟悉了。接触时间长了,见他给人治病时,总是不耐其烦地问这问那,详细了解症状情况,然后对疾病的产生说出个来龙去脉,让人口服心服,药未入口,病症就减轻一半。有时候也免不了动点情绪,言辞激烈地批评社员平时不注意卫生,招来腹泻或伤口感染。在“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”的那个年代,这一点是很忌讳的,不久他便引起非议,个别社员说他“嫌我们脏,看不起人,成天戴个口罩,没和群众打成一片……”;同行们说他“光注重业务,不重视政治,张嘴就和患者说病和药,也不问问家庭成分,是立场问题……”;赤脚医生说他“看病效率低,说得多,接诊少,名义上是锻炼我们,实际是自己贪图清闲,小资产阶级工作作风”……。大队党支部倒没表态,毕竟他的医术高,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,颇得多数贫下中农的赞许。有次我去看病,他正和两个值班的医生争论:“用一把草、一根针治病,我不反对,也是我们应该遵循的农村医疗方针,可现实呢?就说这拉肚子吧,你们让她挖车前草,熬石榴皮,这没错,也有效果,可现在车前草还嫩,没有结籽,石榴要到集上去买,他们有时间去赶集吗?有钱买回来剥皮吗?我给她开几片黄连素,也就是几分钱的事,怎么就违反原则了呢?……”两个赤脚医生没有答话,但从眼神里看出他们的不服气,我从心里佩服邵医生的勇气和讲究实际的工作态度。过后他对我说:“中医,不是那么简单的事……”

“都是五七道上走来的,相互学习呗。”

从此,他便注重单方的收集和整理,号召社员平时把橘子皮、冬瓜皮、茄子梗留下来晒干,送到他这里,还亲自到地里去挖婆婆丁、马蜂菜、香附子等,并让我星期天帮他整理,将这些东西分类装入布袋里,以便随时取用。我很乐意干这事,一来学校的学生既学工又学农,没时间学文化课,自己清闲,二来邵医生肚里有货,与他接触能汲取不少知识,于是产生拜他为师的想法,当我提出后,他说:“都是五七道上走来的,相互学习呗。不过你的做好思想准备,学医的路不是一帆风顺的,既苦,又有风险……”!我送他几斤自产的花生米,他送我几本实用的医学书,这就算完成了拜师仪式。从此,他出诊就把我带着,我没课就跑去看他开方。有一次,他让我把学校的玻璃烧瓶和弯管借几个过来,说要自制注射液,我来了兴趣,找到校长,校长说:“你直接找化学老师借用就行了,都是为贫下中农服务”,化学老师更干脆:“现在‘白卷光荣’,谁还做化学实验,尽管拿去用,闲着也是浪费”……。星期天,我来到大队卫生室,邵医生让我打井水把柴胡反复冲洗,放在烧瓶里,点燃酒精灯蒸馏,蒸汽通过玻璃管子到另一个瓶子里冷却,然后滴入盐水瓶里备用。

整个过程全是透明的,便于观察有无沉淀和混浊现象。土法制作注射液,我有点怀疑,问他:“老师,这能行吗”?他说:“完全可以,不止一次验证,当然,批量生产时,要用兔子做试验……”他见我听得认真,就接着说,“可以抽两毫升药液,注射到兔子身上,然后化验兔子的血样,看血球变化情况,来确定该药的安全性和治疗效果”。真让我长了见识。更让我佩服的是,他把中草药“字解化”,使人非常好记:例如“柴胡”就是柴火湿了、糊了,光起烟,没有火,锅里的水自然就降温了,柴胡就是退烧药。“当归”,就是该回来了,妇女月经不调,或早或晚,用它调理,可以回归正常。“陈皮”就是橘子皮,“陈久者良”,越久放药效越增加。“牛膝”,形状像牛腿骨,它就是治疗关节疼的。

“哪有什么鬼打墙,是一时的神经断片......”

有一个冬夜,临近村子来了个年轻人,说母亲病了,喘得厉害,想用板车拉她来,又怕身子骨弱,再受凉加重咳嗽,所以,想请邵医生去一趟。恰巧,那天该我看校,我们正在火炉旁一边煮针消毒,一边闲聊,邵医生看了看手表,拎起药箱就对我说:“把炉子封好,把校门锁好,跟我出诊。回来有个作伴的,省得再让人家送”。到地方一看,老人是痰喘,浓痰堵住喉咙,呼噜呼噜地怪吓人。邵医生没有拿药,只是找根银针,在患者的脚趾上扎了一下,不一会,憋得症状缓和下来,邵医生这才安排我,拿出几粒麻黄素和氨茶碱,让她各服一片,不一会,老人平静下来,邵医生用听诊器前后听一遍,对家人说:“没有太大问题,坚持吃药”。临走又叮嘱:少感冒受凉;多喝开水;喘时别平躺,最好侧身睡……等等,在一片感激之声中,我们踏上回来的路。路上,我一直弄不明白,直接拿点药,让她化痰止喘不就行了?为何还要来,为何还要先扎针?……邵医生笑了:“我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,我先说第一个,引起喘得原因很多,心脏不好也会喘,患者家属描述不清,不到跟前,我也判断不准,所以去一趟最好,其他医生也会这样做的。至于先扎针后给药的原因,没有中医基础的人就不一定知道了,更不会使用了。”我来了兴趣,向他靠了靠,并顺手接过药箱。“痰,是生在哪里的”?他问我。“气管吧”?我怯怯地回答。“不错,那为啥会向上跑到喉咙里呀”?我愣了,是啊!水往下流呀,为何……“是肝气推的!我扎脚上的太冲穴,让肝气平缓,痰就不向上聚积,然后再给药,效果就明显。如果不降气,病人痰堵,给药她也喝不进去啊”!这是好多医学书上从未提过的经验,老师却明明白白地教给了我。一个认真讲,一个倾心听,两人只顾得说话,不知不觉迷失了方向,走进了梨园岔道中,原道是梨树,斜道也是梨树,没有别的参照物,我害怕了,是不是遇见“鬼打墙”了,听当地社员说,深夜一人走路,围着原地转,直到天亮才能出圈,这就是鬼领路,可俩人同时被鬼领,这不应该呀!我紧紧靠着老师,手有些哆嗦,邵医生定了定神,掏出根银针,往我手上一扎,问:“疼吗”?我说:“疼”!他讲:“没事,你还有知觉,你比我熟悉路,仔细瞅瞅,是前进,还是退回”?我揉了揉眼,环顾四周,这梨树像是刚刚被剪过,我突然想起:这是刘庄的小梨园,上星期天,我还来这里指导过,心里猛一亮堂,“往前走,就是刘庄,然后拐大道就可以回学校,回卫生室”。走上大路,我俩激动地唱起来:“我们走在大路上,意气风发斗志昂扬”。邵医生说:“哪有什么鬼打墙,是一时的神经断片,人在过度紧张或精力特别集中时,往往忽略了眼下,造成错觉,咱俩就属于后一种,我扎针就是让你醒悟过来,恢复记忆”。回到办公室,我就打开日记记下这次出诊,他说:“你是老三届,文化基础比赤脚医生厚实,我说的,你能理解,我就乐意讲,你就乐意听,一分学问,一分医道嘛,其实,人多学点专业外的知识,真的不错……”突然,他转了口气:“你是学园艺的,哪天教我嫁接,我也有个业余爱好。”

第二年春天,我都忘记这事了,他却找到我,非要我嫁接让他看,我只好从命。正巧我是星期天,也正巧生产队里有人在苗圃地干活,我拿来嫁接刀操作给他看,边干边说出要领:“削接穗,劈砧木,皮贴皮,骨靠骨,里面紧,外边箍(用塑料薄膜扎紧)”。可惜他太胖,蹲不下去,只好站在梨树旁,用枝条练刀。

邵医生真是个“伯乐”,可我却不是“千里马”,我们只是“五七道路上的战友”。

邵医生送我的书

日久月长,我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,与书接触,与邵医生接触,医学知识自感大增。我所任教的学校里,一位女教师突然晕倒在课堂上,校长派人喊我,根据症状我判断为低血糖,给她按摩几下后,又让她喝了一杯红糖水,不一会恢复正常。还有一次,一个学生体育课后剧烈腹痛,满地打滚,校长吓坏了,我一看,说:“像胆道蛔虫,先喝几口醋,让他缓和一下,再去卫生室”。果然两口醋后,他的症状减轻,见到医生后,医生说:“你们做得对,这喝醋,一来帮助我们做了诊断,二来消除了危险性,要不,后果难说……”。从此,我的名声渐起。尽管有了合作医疗,有了赤脚医生,但我下放的那个村距离大队较远,在夜间,特别是冬天的夜间,不少社员还是就近去敲我的门,先让我判断一下病情,然后再决定去向。我自然就承担了业余医生的职责,邵医生给了我一个残缺的听诊器,我找了段皮条接通它,又卸下一个钢笔堵头拧在听筒上,试试效果还可以。回城时,我又顺便买了体温表和针灸针,有老师做我的坚强后盾,我就“偷偷摸摸”开业啦!久之,个别赤脚医生对我产生了看法,说我“一个民办教师,不务正业,抢别人的饭碗”;“没经过专业培训,就敢给人扎针,出事怎么办?简直是破坏合作医疗”。后来竟反映到大队党支部,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。书记找我了解具体情况,校长给我谈话,劝我不要涉足……。尽管我再三解释,“是他们贫下中农主动找我,我不能置之不理吧?再说,我又没收钱,还自己添置东西,怎么就……”。公理、婆理难说清,最后大队召开座谈会,把有关人员都找去了。我是当事人自然得回避,事后校长告诉我:“邵医生的发言给你很大的帮助,否则真得上纲上线,你连民办教师恐怕也干不成了……”。“为什么呀?”我一听就急了,“你应该是了解我的,我教初三语文,还带班主任,利用家在城里的条件,领学生去工厂学工;利用我的专业,教学生剪树、嫁接,进行学农,怎么就……”我一口气摆出自己的诸多成绩,像是表功,其实是想保住民师的位子。校长说:“别激动,我在会上也极力说你好,可卫生室的人抓住不放,你真得感谢邵医生,他是权威,又是外来人员,不带家族观念,说话也有份量……”邵医生的发言,几天后我才断断续续知道。他说:“6.26”指示精神,就是把医疗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,我们不光要给社员看病,还要普及医疗知识。阚知在课堂上开讲生理卫生,就是帮我们宣传呀,是好事呀!在夜间给贫下中农看看小病,这也是替我们卫生室分担呀,不存在抢饭碗问题……。“至于正规培训,他没参加过,但他文化底子厚,又肯学习,也认我为师,他有时处理不了的病例,就陪患者直接来大队找我,不会出什么问题的……”。几句话,使大队党支部没再追究。这在“突出政治”的年代,真算是万幸了。两年后,蚌埠医疗小分队全部撤回,他们归心似箭,走得匆忙,我与老师也失去了告别仪式,听说邵医生临走时给大队党支部留下一封信,信上说“……赤脚医生是什么?不脱产的医生,一边赤脚干活,一边给社员看病,咱们把它扩展一下,在学校设个卫生室,找个老师一边教学,一边给学生看病,这个意见,大队党支部可以考虑一下……”。尽管信中没提我的名字,但谁都清楚,这封信是专门对我而写的。没多久,大队聘我当了赤脚医生。我兼双职,在那个年代,也是极少有的。年,他来砀山参加防疫工作会议,医院的娄嗣良,专门打听过我,只可惜等我赶到县防疫站时,与会人员已经返程,又错过一次见面机会。后来娄干事多次与院长一道找过我,医院工作,征求我的意见时,我表态:自己毕竟不是医学科班出身,还是继续果树专业吧,虽然推辞了院长的好意,可我清楚,他们此举肯定与邵医生的美言有直接关系。邵医生真是个“伯乐”,可我却不是“千里马”,我们只是“五七道路上的战友”。

作者:阚知,安徽砀山果园场

来源:30号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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